丸子在清吧门口摇摇欲坠,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烂醉。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,第一眼看到的,是一个模糊的倩影抖擞成团,像一只拖把犬。行走她肯定是不行了,四下无人,万一被人害了我岂不是罪过。于是我将她带回了出租房。
第二日,她醒了,仿佛是头疼,我给她准备了姜汤和早点。透过眼神,我能看出她紧张害怕和欲吐干呕。
我说:“你别害怕,昨晚我看你烂醉,身旁无人,于是将你带回,吃点东西吧。”
丸子笨拙地摸了摸后腰,看这姿态,莫不是以为我嘎了她的腰子吧。
确定稳妥后 ,拳头才开始松懈,好似紧攥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,这样的姑娘如果遇见坏人,都不需要对方动手,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攥死了。四下低头寻找着什么,并为自己的胆战心惊大咽下一口唾沫。拿到手机后又是一通翻看,晌久才看向我。我很善意地比划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示意她在我对面坐下一起吃点东西。
“你好像并不属于夜场。”我很肯定的开口,嘴里还嚼着煎饺。
“谢谢你。”姑娘好像有些恶寒,我起身,给她拿了块毯子。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先表示感谢,看出我无恶意后,才披上毯子,小啜姜汤。
“昨晚我去办点事,路过那条小巷。”我旁若无人的开始装起,站在桌旁单手插兜,另一边也不忘继续进食。
姑娘的眼神空洞,直直盯着桌上问我:“你是学生吧?”
我诧异,她居然看的出来我是学生:“是的,大四了,正准备实习。”
之后她对我的戒备逐渐放下,我承认自己觊觎她的美色,也期望她能多呆一会。
我们就这样一茬茬地聊着,从她脑袋昏天暗地,头晕目眩,一直聊到人间清醒,期间我们一起出去买菜,回来做饭,下楼买酒,一块小酌。
不知不觉,余晖不在,明月高悬。
“把酒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,就是我当时此刻的心境,眼前的美人,柔情的皓月,手中的黄汤。和她聊天,是我与所有异性聊过最贴切的一次,很自然没包袱,她从不抢话,乐于聆听,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美不胜收。
那一夜,我仿佛是一名初次登台的歌手紧张而雀跃,脑海中浮现着所有的理论知识,实践着我自信的歌喉。好在我的前奏表现还不错,带领着唯一的观众开始入戏,但到高潮部分,我显得音色不太准,理论和实践总无法交相辉映,把自己累得够呛。好在对方资深,一把将我推倒。开始引领节奏,我被带入氛围表现愈加出色。那时的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草原,她就是那名资深窈窕的牛仔骑在我的身上,而我,就是那匹雀跃的小野马。
洁白的被褥下,是高耸的马尾,洁白无暇的脸庞,睡去的丸子,和看守的月光。我心满意足。
一旁是她掉落的钱包,已经翻开,我随手拿起,映入眼里的是一张风景照片,上面是一副小楷:入室许清风,对饮惟明月。 ——许贵文 ·《 小窗幽记 》
原来爱屋及乌是这样的感觉,连字迹都如此娟秀,比起校园里的姑娘,此山真是无限风光。大概“除却巫山不是云”也及不上此时此刻。
我不忍在她的作品上留下瑕疵,只好在便签纸上写下“除却巫山不是云”,而后夹入包里,以此冀望我写的字,能够离她写的字更近一些。
再次醒来,我们在一家酒店吃饭,她还是那么的完美,会心细地帮我剥虾,优雅地替我挑刺。我很天真以为,人生进入了大不同,余生无憾,她的光芒已经照耀了全世界,她的眼神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善意,除了她,什么学业,事业,兄长,学妹统统黯然失色,几近黑白。什么生命,什么自由,什么可抛?什么都可抛。除了她,还有什么是重要的?还有什么是必须的?抛,抛,全部抛。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。
酒足饭饱差杯茶,就这一杯茶的功夫,一位服务员很合时宜地凑近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,然后她拉着服务员出去了。我有一种感觉,窸窸窣窣听见一些词汇:“他”,“免单”,“老板”之类的。这些字眼结合丸子脸上的惊慌,好像就要打碎我的心,我感到十分的不安,对,就是不安。
半天不见的丸子走了,再也没有回来,也没接我的电话,让我不安的心更加的不安,都快按不住,安不下了。
我去结账,被告知丸子已经结算过了,正欲离去,我瞥见了高悬的“营业执照”法人代表:许清风。
顿时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情的铁拳攥紧,难以呼吸。之前的按不住,安不下,被这只铁拳死死地,纹丝不动地,捺在原地……